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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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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子路,“我这身子能抵得过那迷人散,只是我哪里敌不过你。”

    这醉人的话,若是平日里,容浅念怕是定要借着醉意,好好撒一通酒疯,眼下,她却怔怔看着萧殁,敛了笑,语气少了几分玩味,她问:“敌不过我?”刻意地扬起头,凑近脸,“还是我这张脸?”

    凑得进了,她在他微蓝的眸子里,看见了自己的影子,满满都是她。

    嗯,是她的脸。

    随即,她蹙起了眉。

    这姑娘,竟也玩起了庸人自扰。

    萧殁微微笑着,指尖落在她眉间,轻揉着:“这个世上,只有一个你。”他微微俯身,细细看着她的脸,道,“我也只容许一张这样的脸。”

    嗯,世间男儿多看脸,不过她容浅念的男人嘛,自然只看她,不止脸,要、要……里里外外、上上下下地看!

    容浅念这才笑了,乖乖张开手,任萧殁解了她的披风,然后是外裳。

    “乖,睡会儿,折腾了一夜。”

    亲了亲她的唇,他将她放进锦被里,掖了掖被角,俯身,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她垂下床沿的发。

    大抵真是倦了,睫毛扑扇了几下就合上了,不大一会儿,她忽然睁开眼,扎进枕头里,嗅了嗅,抬头:“逸遥,我闻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容浅念侧身,对着萧殁,抽了抽鼻子,一本正经地说:“这张床榻上,有别的女人的气息。”

    嗯,是脂粉味,容姑娘甚是不喜的玩意。

    萧殁捧着她的下巴,倒是笑着看她:“还有呢?”

    她用鼻子拱了拱萧殁的手,用了嗅了嗅,眉头一皱:“血的味道。”

    很淡很淡的血色气息,大抵是刻意抹去过,弥留着若有若无的腥味。

    她啊,对血,太敏感。

    “被子换过了,大抵是流苏帐的缘故。”指尖拂着她鼻尖,他低头,亲了亲,“鼻子真灵。”

    能不灵吗?闻了那么多。

    容浅念蹭了蹭痒痒的鼻子,伸出手指凑到萧殁跟前:“闻闻,我的手也沾了这个味道,洗都洗不掉。”

    语气,有淡淡的抱怨,些许委屈,露了几分小女儿的姿态。

    她啊,没有质问,没有怀疑,没有任何的胡思乱想,倒和他论起了着血腥的味道。

    这个女子,说什么,或者不说什么,总能在不经意地挠在人的心坎上,拿捏住嘴软的那一处。

    萧殁失笑,握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一根一根亲着,有淡淡血腥。

    “整整十六张。”

    她不问,他也只是听着她轻声的碎碎念。

    “逸遥,今夜,我剥了十六个女子的脸,完完整整的十六张,大抵能够做成一张百凤朝凰的仕女图了。”

    生生剥人皮相,世间有几个女子敢,她如何能如此风轻云淡,好似家常。

    到底,要沾染多少次,才能对血腥如此灵敏,到底要多心狠手辣,才能习以为常。

    她一定有一段记忆,里面的一幕一幕,他都是空白的。这只猫儿啊,挠着他的心,又麻又痒,却挠不到那一处柔软,生生叫他疼了又疼。

    她抬头:“还差一个。”笑了笑,她用力嗅了嗅了那淡淡脂粉中的血腥。

    还差一个啊,那个最该被剥皮抽筋的了,敢在她容浅念的床榻上留下脂粉,敢让她容浅念的男人染了血腥。

    “那张脸与你太像了。”他抬手,一寸一寸拂过她的脸,“叫我如何下得去手。”

    她笑了笑。

    那便她来下手吧……

    “真像呢。”

    一声似笑的戏谑,回音荡开。

    灯火照不进的昏暗里,阴凉得叫人毛骨悚然,唯有凹凸的墙壁上,悬了一盏微弱的油灯,照着铁链森冷。

    叮——

    铁链摩擦出刺响,铁锈染了红,缠缠绕绕着,穿进了琵琶骨,卷着女子衣襟,鲜红得瞧不出一点原来的痕迹。

    一点幽光下,女子结痂的睫毛颤动,缓缓掀开,血色的衣,纸白的脸,涣散的眸子猝然凝成灼光。

    干裂的唇张合着,女子嗓音干哑:“容九。”

    “可惜。”她着了一身白裙,不染纤尘,绣鞋踩了一地铁链,那阴冷的墙壁,那悬挂的刑具,那般森人,却恍然成了她的背景,幽暗的烛光,她眸子竟灼灼发亮,挑着淡淡笑意,缓缓走近了,唇角轻谩,道,“可惜了,一睁开眼,糟蹋了老娘的花容月貌。”

    她端着一双邪魅的丹凤眼,细细瞧着。

    嗯,这张脸,倒是像极了,若是闭上眼,大抵能以假乱真了。

    “不像吗?”被穿了琵琶骨,女子扯扯唇,疼得龇牙咧嘴,嗓音越发像从喉间嘶磨出来的,“我学了很久呢,一颦一笑,举手投足,你笑时,嘴角要上扬三分,眼角拉长,弯弯的挑起,怒时,会眯着眸,勾着唇角,语调就会越发轻扬。”

    容浅念听了,浅浅笑了。

    诚如善水所说,嘴角要上扬三分,眼角拉长,弯弯地挑起。

    敛了敛笑意,她才开口:“那个老妖婆倒是教得仔细。”抱着手,她仰着下巴,倒像玩笑,“来,给爷笑一个,看你学了个几分像。”

    钉在墙上的女子微微动作,疼得眉头紧皱,拉扯着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。

    笑?被穿了琵琶骨,被铁链钉进墙壁,如何笑?

    椒兰殿的地牢,那是地狱呢。

    “子夜三更。”一开口,阴阳怪调的,女子脸很僵,笑着,扯得脸上肌肉有些诡异,“我穿着你绣鞋,进了椒兰殿,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?”

    一字一字在这密不透风的阴暗里回荡,越发鬼魅得森冷。

    倒是那一盏烛火下的女子言笑晏晏:“善水美人想说什么呢?”唇角一拉,“三更半夜孤男寡女,见不得人的勾当吗?”

    眯了眯眸子,勾着唇角。

    如此模样,她曾学了多时,这啊,是恼了呢。善水扬起唇,无动于衷一般,唯有那拽着铁链的指尖越发掐进皮肉:“你觉得呢?”

    哟,挑拨离间?反间计啊!诶,椒兰殿的刑具还是不够狠啊。

    “发生了什么啊?”容浅念一声浅浅的笑溢出唇角,眉间淌着徐徐流光,微微一凝,睃着满身沐血的女子,她含笑,“你是太看得起自己了,还是太看不起我容九了?”

    嗤笑一声,她一脚踢了铁链。

    善水龇牙咧嘴,容浅念笑了有笑。

    善水咬着牙,干裂的唇抿出丝丝血迹:“你信他?”

    对面女子漫不经心着,踩着脚下的铁链玩,随口回着:“我信我容九挑男人的眼光。”她抬了抬眸子,环抱着双手,端着一双戏谑的眼斜睨着,似有若无地点头,“嗯,更相信本王妃绝代风华,举世无双,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学得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来讽刺我?”一双丹凤眼,死死睃着光影里的女子,猝成两道火光。

    “啧啧啧。”容浅念摇摇头,“老妖婆教你都忘了?本王妃生气的时候有这么丑吗?”

    那相似了几分的脸扭曲了一般,纸白纸白的。

    容浅念撇了一眼那张脸,着实碍眼,转了转眸子:“讽刺你?”她耸耸肩,眼角一挑,语调上扬,“本王妃有那么无聊吗?我来告诉你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,好让你瞑目。”

    骤然,善水抬起了丹凤眼。

    火光下,几乎一模一样的眼,一双猝火,一双含笑,一个狰狞,一个慵懒。

    九分像的脸,也不是那么相似了。

    “你说,为何你学了这么久,却未能骗得他一眼?”容浅念下巴扬起,吐气如兰,“知道错在哪吗?”

    究竟错在哪……

    那狰狞脸孔下的丹凤眼融成一团死寂。

    子夜时,她学着那女子的模样,自以为天衣无缝。

    “我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,因着背着光,她看不见殿门前那人的脸,唯有声音沉沉的:“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
    提着白色的裙摆,毫无半分闺秀气的脚步,她还是学得入木三分,走到男子视线里,软软地问:“等我做什么?”

    沐着暗光的脸抬起,侧脸僵冷。

    他的蓝瞳,不若他看着那个女子,竟无半分温柔,心,微微怵了一下,

    萧殁道:“等你归还不属于你的东西。”他的瞳子,古墨一般,黑沉得毫无倒影,视线,这才缓缓落在她的脸上,“她的脸,你怎么要的起。”

    丝丝寒意从四面八方而来,全是杀气,是沐了冰霜的寒。

    她失笑:“我猜到骗不了久时,只是猜不到竟一眼都没能骗过你。”

    这张雕琢了那么久的脸,一刀一针,鬼斧神工,何以不像?何以不能惑他一眼?

    她抬起脸:“这张脸不像吗?”

    片刻沉默,萧殁凝着她的脸,似乎晃神了。

    还是像的吧。

    久久,萧殁启唇,淡淡无痕:“若剥了你这张脸,太像了,我许是下不去手。若是留着,她该生气了。”

    还是那个女子,他眼里,便只有一个容九,即便在相似的脸,却不能乱他一丝一毫。

    “为何一眼都不行?”她艰涩的开口,已然忘却了善水的声音,嗓子干哑的疼,断断是不像的吧。

    他怎么回的?

    他扬起手,袖摆缭乱,笼了一身内力,淡淡光华,竟是绝美,

    落手,只一招,懒于迂回,翻了屏风,裂了流苏,她重重跌在床榻上,一口血染红了白色锦帐。

    血色弥漫里,他一袭白衣背着窗外的月,绝美容颜竟也阴鸷极了,唇启:“这世间,只有一个容九。”丝毫不染纤尘的眸,冰凉冰凉,“你不是她。”

    为何?不能骗得一眼……

    铁链纠缠,善水挣扎,撕扯,她死死看着眼前含笑的女子,嘶喊:“到底错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错在,你不是容九。”

    容浅念笑了,音容笑貌,都是那般熟悉,她学了千百遍。

    他们,是同样的答案呢。原来,假,真的不能乱真。

    容九说话时,眉飞色舞,就像现在,她恣意得每一个表情都是张扬的:“气息,眼神,音容笑貌,就算一根头发丝,也学不来我。你能学我勾唇,能学我挑眉,能学我喜怒,能学我看萧殁的眼神吗?”哦,原来容浅念谈起萧殁,眉毛是弯的,眸子是亮的,毫无半分痴缠,却干净澈亮,嗓音清幽,如此不羁,“这世间大抵只有我容九一人,看他时不带一分痴迷,因为那是我的男人,我的所属,我不需要痴迷,我可抱,可以亲,可以做一切我为所欲为的事,我从来不用仰望他,因为他只有在看我时会低头。”

    他只有再看我时会低头……

    是啊,她为武林第一美女,仰望了他三年,他从未俯下头,甚至是眸子也不曾。

    容浅念笑着,如此洋洋得意:“这样的容九,你学的来吗?”

    没有情深,没有相许,她怎么学得来这个女子的自信、她的肆意恣狂?

    善水惨笑凄楚,无声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她眸子一溜,灵气极了,笑意鲜活了她一汪眼眸,“还错在,我家男人,独独偏爱我这样一个容九。”

    是啊,世间万千女子,千姿百态、千娇百媚比比皆是,偏偏唯有容九得了上容公子钟情。

    她如此本事,谁学得来。

    “呵。”善水惨笑一声,“原来这剔骨剜肉之苦,我白受了。”敛了眸子,无力耷拉着,入目了一身的血色,她微微动作,撕扯得疼痛,扯扯唇,笑得牵强,“不过也好,他终究是喜欢这张脸的,我一身伤,无一寸完好,独独这张脸,没有一点伤痕,至少上容他舍不得这张脸。”

    容浅念眸子骤然一凝,抬眼,将女子融在一汪冷冰里。眸间女子穿了琵琶骨,钉了肩胛,染了一身的血污,一身累累伤痕无一处完好,独独那张似极了的脸,毫无一点折损。

    她家男人,对着她的脸,下不去手呢。

    罢了!容浅念扬起手,借着烛火细细看着,莹白无垢,不知道沾了血又会如何。

    抬眸,她道:“所以,我就更容不得了,我家男人对着我的脸下不去刀子,我可是不手软哦。”她端着眼,细细凝着女子的脸,“嗯,这得挨多少刀才能雕出我容九的脸。”踩着缓缓的步子,她走近,睨得越发仔细,“现在又要多少刀,我才能把你的脸皮一点一点片下来。”

    如此音容笑貌,却如此杀气森然。

    这才是容九,含笑的狠辣,谁都学不来。

    “你要干什么?”退无可退,她拉扯着铁链后倾,四肢百骸里都渗进一股寒意。

    她未言,端着眼,细细看着挂在墙上的刑具,似乎思考。

    半响,她转眸,还是含笑的眼:“我要让你尝尝五脏六腑溃烂的痛楚。”

    瞳孔放大,铁链撕扯着刺耳的声响,然,钉在墙上的女子,退无可退。

    素手擒了一把森白的匕首,一步一步,走得极缓:“我啊,要你将我家凤歌儿受过的苦,百倍千倍地还回来。”

    刀光一闪,夺目,顿时,血色妖娆。

    “啊!”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,大抵传出了椒兰殿,荡在整个风清皇宫。

    “砰!”

    铁门撞开,昏暗的地牢里,漏进缕缕火光。

    容浅念骤然回眸,望进了一双蓝瞳,极美的眸子,不再淡泊无痕,乱得那样惊人。

    “十一。”他眸光怔了,望着烛火下的女子,她一身白裙,染了斑斑点点的红色,血,顺着指尖,一滴一滴淌着,眸中,是染血的红,冷得好似千年不暮的雪,她直直站着,伸手墙壁上,是血肉模糊的一团,整张脸,面目全非,汩汩而流的血,淌了一地。

    她笑着,眸子渐进褪去了红:“你不乖,我说了不让你进来的。”

    眼前忽然有些恍惚,她揉揉眉间,身子一轻,便撞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,鼻尖,是熟悉的气息:“你若不想留她,便是凌迟,我也能一刀一刀帮你剜。”凉凉的手拂过她的脸,细细擦着她脸上的血渍,又牵起她的手,一遍一遍擦着,不然责怨,语气终归是软得不像话,“怎么不听话呢,这手如何洗得干净?”

    容浅念眨眨眼:“我不是怕你对我的脸手软吗?”睫毛忽闪忽闪,颤了颤,她眉头紧蹙,“逸遥,是她的血太腥了吗?”

    萧殁脸色微微一凝,细细看着怀里的女子。

    容浅念揉揉眉:“我晕。”

    两个字落,身子一软,倒在了萧殁怀里,耳边,隐约的喊声:“十一!”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    今天多更点,补偿昨天的,妞,猜猜,为毛小九会晕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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